书语乐园>网游>十三与君初相识 > 03 相思锦年
    “每个人都会遇到自己的奇遇”

    他第一次听见这句话的时候,还在台下暗自歆羡,那是天宝年间整个江湖最为辉煌的开始:开元盛世的几届大会将藏剑山庄的名气拱卫至最顶峰,唯一一把不曾有主的「流风」自然就成了演武侠士们念念不忘的神兵。

    严格来说,诸君不止有用剑的。正如拿笔的凯恩自己,习惯虫笛的苗疆蛊女,机关在手的巴蜀人士……说出去谁都觉得离谱的花螺毒,那时只是应景演武了几局——与台上几乎人人「生死不离」的组合难以相较。

    明明是相知莫问最顶峰的时代,江湖向来不缺逆流而上的执拗少年。他不算是太内行,更多时候离经的人连满毒玉石也只是看个一知半解:若非见多了琴音相合,从未与他相识的「故人」那当面缠绵的山河南风是否也不会如此难忘?

    「你是我年少时的梦么」

    他们差一点儿就明歌歌了,可惜唐明抓着「九天悬梦」不肯松手。养猫的时候左一只糖糖右一只豆豆,嘴上天天圣火昭昭,真要拿弯刀的时候满脸都是拒绝:“就不算你俩那么瞎的相知莫问,大家半斤八两都不是一手。这可是焚影圣诀诶!我凭什么比得上人家。”极漂亮的少年连穿红粉都不突兀,他还往点穴截脉的人身上引火,“你要能学会引魂蛊术,我马上改修双刀。”

    话是这么讲,要让含珠的补天诀上场,其实也颇费功夫。完全没有把握的五毒姑娘只是看着台上的魔王组合就觉得不妙:“他那是一曲清歌,我嘛……”与其争执不休,不如彻底躺平;谁能猜到最后上场乱七八糟打了几局的会是花螺毒。每次再提当年,含珠只是笑,唐明倒是沉稳地继续摆弄自己的机关暗器:“早跟你说,名剑大会凑个热闹得了——三个治疗能有什么前途。”

    「但是三个治疗,能活下来啊……」

    长相思兮长相忆,长安离枫华谷本就不远,他那时又过分年少。刚在平顶村听完焦家夫妇的事,一腔热血顾不上等同门就要追去洛道查证。“当然吓了一跳啦!”叮当挂着苗银的女孩儿提起在断壁残垣上遇到的书院同窗,转过脸时仍有一丝残余的后怕,“要不是我一起来了……阿明一个人哪里能行。”

    “啥意思啊,一拖二呗……我去喊艾黎来奶你们好了。”他开始还敢开玩笑,十足生疏的花间游有一搭没一搭用着,歇下时枕在唐明膝盖上甚至真心实意问了一句:“怎么不是你们曲云教主来?”含珠手里满布蛛丝的树藤幻光莹莹,在正午的日光下闪烁的样子很像某种刀刃:“要不说你没注意呢……我阿云姐那是毒经!”

    在第三次用「南风」将拦着他的含珠定在原地之后,苗疆小姑娘终于生气了。她掐断了原本一直绕在周围的蝶衣蛊术,还没收了那时候没有大扇子的唐明手里仅有的一对双剑:“去啊,你去呗……红衣教到底是这样还是那样我不知道,你小命倒是可以葬送在里头。”

    乖乖扣上手弩的人幸灾乐祸地摇头:“我跟你说了别气她。”这话是方时雨第一次听见,但也算是常日晦暗血红的洛道旧事里,仅存的一点放松了——不过含珠可能不会同意。明明坐在他旁边操琴作诗的时候可亲的很,谁知道再次相遇变化可以这么大:“有本事你就自己走。”

    舞勺之龄的方大夫身上只有单薄的短裤,别别扭扭趴在简陋的半截木床上。含珠借口观察有没有伤口把人哄上去,转眼就祭出了树藤绑住。那时夜幕四合,他都记不清甩在身上的是含珠沾染蛛丝的树藤还是她背覆银饰的手掌:“就你会南风!我懂尸毒还是你懂!”

    「诶,诶,诶……好疼啊」他当时只敢心里偷偷抱怨,仗着自己白白软软的好皮相,月光掩盖下装起乖熟练的很:“我知道了——”可惜天一亮还是偷偷溜出去,哪怕只是躲在边缘观察都是好的,总要惹的含珠说他“不听话”。

    如今不大想起这些,手边倒常年带着那时候没能用的引梦草——只是茱琳不在,他习惯点穴截脉的手也种不出苗疆圣物:就好像梦里这洛道的阳光,确实是太烈了。那个约摸是极限的「心鼓弦」,在唐明嘴里总是有许多说法。这人换着花样和他邀功了很多年,每说一次最后必然会加一句:“你可要记得报答我啊。”

    “少来了,你那是天天想着云裳,就等着舞剑的机会。”蛊女笑眯眯地拆台倒是飞快,染了病一日能有半日昏睡,含珠却不再说他了。也不知这半吊子养蛊术和时不时就想云裳一把的天罗诡道,当时究竟是怎么带着他安然离开的。直到周围终于是山清水秀的桃花夹道,含珠绕着一圈圈银饰的手臂依旧托着他:“虽然我养不活别的,但蝴蝶喜欢我啊……只要路上还找得到花,我们总能到扬州的。”

    时代是滚滚向前的洪流,比武组队早就不爱要只会一种的治疗了。凯恩顶着和从前一点关系都没有的易容,正在客栈楼下漫无目的地跳来跳去:他干脆在茶馆边上住下了,一边看着不远处零星切磋的侠士们,一边随缘等待大约要来的其他人。直到有一天,那边不知道从谁的虫笛之上,不慎落远了一枚蝶衣蛊,在他打开窗的时候偶然扑进来一只。

    跟着消散的迷蝶又一次站在扬州城门口的时候,他才恍然发觉——记忆里多年紧闭需要绕行的城门,早就开了很久;就像他手腕上那串看不出原貌的红豆项链:所有的传奇都已经是陈旧的往事。

    那一年的后来啊……后来,晴昼海三生路远,无间长情也辞别楼外青山;盾与刀退隐江湖,诗剑相知流落天涯两端。各自结新欢的清都客们最终挥剑相诀,此生留云借月,早负千秋;从未知名的小方大夫倒是兜兜转转,一首红尘情歌,竟然好梦依旧——当真是难以预料。

    此刻的凯恩怎么会清楚,时间这件事,可以把命运推到何等离谱的地步。

    另有行程的人们自千岛深处下船,刚好赶上一场演武。码头遇上的绝弦一路领着他们往青竹书院走,经过的长歌弟子们全在叽叽喳喳分享着消息:“好像是九卿道长”、“真的么,真的么?”、“那边的花间游呢,是谁?”

    仅仅见过那一次,罗拉还是认出了里面拿着笔的人。只是现在他穿的是一身近黑的长袍,远远看去领口一层又一层,气势一往无前的锐利。她下意识牵上身边爱洛斯的手,皱着眉毛努力发音:“是烟,砚…”

    “砚悬”茱琳正瞅着比武场里重重叠叠的蓝色气场,好像专注地沉浸在战局,脸上的神情却很奇怪。那边瞧见局势扯开嘴角的尤里明明笑了又咬牙切齿的样子就更奇怪:“好一个「故梦」。”一旁挤不进前面的白露,对着场上远远地绕来绕去的人们露出一点怀念,忍不住跟着摇头叹息:“「时逢南风…落旧年,却道…新柳…满长街」。”

    一时间战局渐渐转移,等到下一个气场边缘都被书院的柱子遮住看不见,白露终于从走神间隙开了腔:“真就「翻篇儿」呗。”茱琳注意力极快地转了过来:「我就知道」——和白露相似的这些江湖弟子,有她不太了解的联络方式。道姑勉强分给她一个眼神,一句话说得高深莫测:“「石之心,不相见,方为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