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爹还没出门,就被红红火火的迎亲队伍给挡住了路。

    唢呐吹响,锣鼓喧天,迎亲队伍人人着红,来人却非打此经过,而是实实在在向此而行。温爹双眼对马镫,目光上移,乌帽喜服的新郎官正乘坐在高马之上,斜眼低睨,满是轻藐与倨傲。

    温爹一时没认出对方是谁,闻声跟出来的陈氏却是一眼认得队伍随行的李媒婆,霎时讶然:“李妈妈,这是……”

    李媒婆躲在马后眼神闪缩,还没张口,骑乘的新郎踩住马镫翻身下地,大摇大摆往前走:“这里便是小爷我那未过门的妻子住的地方?啧啧,委实寒酸。”

    温爹与陈氏闻言,神情微妙,变了又变。这时带着弟弟出来看热闹的温宜瞧见为首这人,唰地一下血色全无,暗暗攥住母亲的袖子:“娘、这人便是那日当街调戏女儿的登徒子!”

    陈氏一听,心觉更不对劲。

    新郎官早就注意到躲在陈氏身边的温宜,嘁声就笑:“小娘子可害苦了我,那日你说是我嫂子,我倒奇怪我那出身名门的未来大嫂怎会像个没教养的市井泼妇?待我回家一说,险些挨我父兄一顿胖揍。”

    还未嫁人的姑娘被人说成市井泼妇,温宜当场涨红了脸。

    这时温爹隐约意识到什么,张手拦在家人面前:“你是杨二公子杨洪?”

    他的未来亲家膝下有二子,杨家长子品行端正年轻有为,年前考过武举,透过杨家公的关系进了武卫营,可谓前程大好,是他们温家为温宜千求万赖好不容易讨得的未来夫婿。

    反观这杨家次子不思进取游手好闲,整日流连青楼好色烂赌,是个不折不扣的赖头纨绔,谁人嫁他谁倒霉的那种。

    方才经他一说,两家亲事怎的好似并不是当事人所知所想那么回事?

    杨洪环手:“怎么,老丈人连未来女婿都不认得?”

    温家人闻言通通变脸,温宜抖着颤音不敢置信:“不对,不是他,不应该是他……!”

    陈氏也是乱了方寸,气瞪李媒婆:“李妈妈,当初你可不是这么说的!”她们明明说好是嫁杨家大郎,怎么到了这就变成了杨家老二?!

    李媒婆有杨家人撑腰,事到如今就是撕破脸也不怕她质问:“我可从没说过不是杨二公子,纳征的吉书上写得一清二楚,难道你就不曾看过?”

    纳征的吉书?陈氏前后忙着数聘礼,一门心思只顾遮掩温浓的事,谁有心思看什么吉书?更何况看李媒婆这般强横,那上面到底怎么写的,指不定内里另有文章呢!

    “杨大少爷早与礼部员外郎之女立订婚约,他岂会娶你这等寒门之后?”不怪李媒婆刻薄尖酸,温家看不上杨家二少,却不想条件好的杨家大公子又岂会看得上温家这等小门小户?

    陈氏的脸又青又白,当初是她坚持,托了一干子关系,砸下不少银钱才说好的这门亲事。如今才知对家根本看不上眼,竟将好好的金龟婿坑蒙拐骗成了这等无赖流氓!

    杨二少风评不佳,温爹早有耳闻,自也不愿女儿嫁给这种人。可他毕竟是上司的儿子,就算是个次等的,也不敢拂逆太过:“二少爷,数日前你我两家才刚纳吉过定,这门亲事尚未请期,怎的今日迎亲队伍便上门来了?这是不是不太合乎礼数。再者关于这门亲事……温某唯恐有些误会,不知令尊令堂可在府中,温某这就登门亲自拜会……”

    “拜什么拜!”杨洪大手一张,已是很不耐烦:“等接了新娘回府拜堂,都是亲家自己人,自然也就见上了!”

    “我不嫁!说什么我都不要嫁这种人!”温宜接受不了,当场崩溃大哭。

    怒火冲天的陈氏被女儿的哭声惊醒,她猛然想起什么,睃巡的目光与李媒婆撞在一起,耳边就听杨洪的声音洪亮掷地:“谁说我要娶你?”

    温宜的哭声嘎然而止,杨洪的声音紧接着落下:“我今日上门迎娶的,是你们温家的另一个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