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安说他在回校的火车上认识一个女孩子,蛮活泼搞笑的,就像是动物园里逃出来的猴子。张振安一听就笑了,说你这样形容一个女孩子是不是有点不合分寸。文安说你见过有人在火车上到处散发苹果,弄得车厢是他们家客厅似的。张振安说这个也不算什么,有些人比较热心罢了。文安说她这是心里有病,犯浑的事儿还在后面呢。有对夫妻在火车上教训孩子,可能说得有些重了,把孩子给弄哭了。那女孩子却看不过去了,上去批评那夫妻两人,结果惹毛了那对夫妻,男的跳起来想要揍她。张振安心想这女孩子真有点意思,调侃说你没有英雄救美吗。文安说我这叫狗熊捞猴子罢了。张振安说我比较感兴趣你是怎么捞的。文安说我们都是斯文人,干的是斯文活儿,这种不斯文的话题就让它随风去吧。张振安觉得他的朋友对那个女孩子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这让他颇为好奇,因为这位总爱把“君子”两个字挂在嘴边的斯文人似乎不食人间烟火,从不参与男生们的两性话题,也没见过他对哪个异性表现出与众不同的关注。在开学前的那几天时间里,张振安与这位朋友闲来无事,经常聚在一处侃天说地。张振安试探着了解更多关于那个女孩的消息,他的朋友刚开始也是毫不避讳,几乎有问必答,只是偶尔会表现得有那么一些不太耐烦。从这位朋友的片言只语里,张振安在脑海里渐渐勾勒出那个女孩子的模样:女孩子个子不高,头发不长,模样尤其侧脸应该非常漂亮,嘴角也很好看,身穿带有毛边帽子的黄色羽绒服,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应该是热烈而明亮的,充满着飞扬的神采。一旦站在人们的面前,女孩子给人的感觉应该是平易近人的,说起话来定然是令人愉悦的。文安说那个女孩子名叫宁静,是个美发师,第一次离开家乡是应朋友的邀请,旅行的目的地与文安也是一致的。文安透露了不少两个人聊天时的内容,可以看出来,他乐意讲述这些,一点也没有觉得这有什么不妥的地方。文安说当宁静知道他是大学生的时候,当时的表情看起来像是买彩票中了大奖似的。张振安说既然这样,你难道没有乘机俘虏一下芳心吗。文安说这的想法太过龌龊,跟倒货的小商小贩有什么区别,我跟她说你在大街上扔一块砖头,可以砸死一群大学生。文安后来又告诉他的朋友一些关于宁静的事儿。宁静说她想开一个自己的美发店,勾勒那间高大上的美发店的里里外外,包括那些客户可以享受的非凡体验。文安说刚开始他还是挺佩服的,后来觉得这个女人有点南柯发梦的意思;宁静数次抱怨自己文化素质低,将就读的职校批评得一文不值;宁静还自称是个女巫,可以制造蛊物,以毒攻毒,治疗人们的心毒。她的炼蛊方法是取出一枚熟鸡蛋,双手合在掌心,嘀嘀咕咕一阵后,便算是解药了。张振安表示很想见见这个女孩子,又取笑他的朋友是不是看上了人家。文安说君子非礼不看,小人贼眼巴巴。张振安说我就是小人,而且我慧眼识珠明眸善睐。文安说你不用胡思乱想,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她是个奇葩,我比较感兴趣她的行为方式,仅此而已。这次谈话以后,张振安还想聊聊这个奇特的女孩子,文安却什么也不肯再说了。

    老翟一直想拉拢一支热门游戏《starcraft》的队伍,在他的鼓动之下,更多的男生在新学期加入了这支“光荣之旅”,这个响亮的名字也是老翟起的。男生们经常在晚上或是休息日呼朋引伴,一起拥进网吧,坐成联排,将键盘敲得啪啪直响,“TheHunters”以及“LostTemple”都是必玩的地图,酣热的局域网激斗经常要持续好久。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宿舍的卧谈会鲜少再跟午夜广播有关,而是如何快速暴狗,如何对付人族的机械化推进,如何利用好龙骑士的“龙之舞”等等。老翟是个游戏高手,这得益于他喜欢研看那些高玩们的比赛录像。为了节省泡吧的费用,他经常霸占宿舍的公用电脑。宿舍长老易为此十分不满,警告无果后,给电脑设置了BIOS开机密码,只将密码告知了大刘。大刘跟老易性情较为相投,学习成绩也很好,极少参与舍友们那些荒废学业的娱乐活动,闲暇时大多只是打打篮球。大刘却有一个“特殊朋友”,这一直为男生们所津津乐道。大刘那位朋友是个女生,隔壁班的,有个诨名叫“小熊猫”。两人不在一个小班,却同属于一个大班,偶尔也会在一起上大课。两个人是怎么认识的,又是如何保持若即若离的关系,大刘本人一直讳莫如深,别人也是无从知晓。男生们得到的一些小道情报都是探听到的。其中最有意思的是,“小熊猫”在哪个教学楼上晚自习,大刘必定会在那里出现,不过,两人并不坐在一起,大刘经常提早出来,在门口等待,偶尔可以等到人,有时也等不到。男生们得到的直接证据是曾经看到两人在食堂一起吃饭,似乎可以表明两人非同一般的关系,只不过,双方都没有承认这一点。“小熊猫”本人长得并不胖,只是脸型有些方大。谁给她起了这个不雅绰号已经无法察知。她本人了解并忌讳这个绰号,一旦听到或听说某人挑战了她的禁忌,必定向当事人讨要说法,如果对方态度蛮横或是缺乏诚恳,她必定找辅导员告状,甚至哭闹纠缠,非得辅导员找当事人训话告诫直至这人道歉作誓方可作罢。

    在新学期开学后不久,张振安遇到了一件窝心事儿,舍友老翟偷看他忘了收起来的日记本。这天,张振安在校内澡堂洗澡回来,撞见老翟正躺在他的床头,翻看他的日记本。老翟经常占据舍友这张靠近电脑的床铺,说是什么“黄金宝铺”。张振安被他折腾得很是厌烦,想要跟他调换床位,却又被拒绝了,理由是“上头有人”。张振安知道老易睡觉时总爱翻身,弄得动静比较大,也不勉强,只得一遍又一遍地对这位舍友占据自己床铺表达不满罢了。张振安见这人如此唐突无礼,气得不行,抢过日记本,涨红了脸,想要骂他,却急得一个字眼也骂不出来。老翟却是嬉皮笑脸的,作呕吐状,说我知道你是花花肠子,以为最多两色,没想到你TM七色彩虹了啊。张振安怒气冲冲地将偷窥者赶离自己的床位。老翟纠缠不去,说你TM别玩单相思啊,多没劲,喜欢哪个女的,别怂,直接上啊。这时,老潘与大刘先后走了进来。老潘说我都听到了,快跟兄弟们说说你又看上哪头骡子了。老翟努了努嘴,示意旁边这位才是正主儿。张振安说老翟你给我别到处喷粪了。老翟摊手说江湖规矩,花钱消灾。张振安没好气地说江湖上还有一个规矩叫杀人灭口。老潘将关节揉得咯咯作响,对老翟说兄弟我要动手了啊。老翟说小张真TM闷骚,日记写得像情诗开会。大刘说小张写情诗,正常发挥,快快拿来,给哥瞧瞧,找找灵感。张振安说你找小熊猫要灵感去。老潘说我听说昨天小熊猫给老费骂哭了,刘总怎么回事。大刘说你别问我,我哪知道。老潘说我怎么听说跟你有关系。大刘说跟我有毛线关系,狗鼻子别到处乱凑啊。老潘说我就想凑你想咋的,说着上前把大刘抱了起来。大刘说老费不是人,你骡子别不当自己是人啊。两人说说笑笑的,滚到床上嬉闹去了。张振安觉得老翟这事儿干得龌龊,不能这么轻易饶了他,当晚计上心来,假作一纸文言悼文,打印出来后用强力胶水贴在宿舍房门上,引得过往学生纷纷为之侧目。老翟想要毁坏而一时不得,对他的舍友竖起了大拇指:“我TM服了YOU!”

    这天上完课回来,张振安闲来无事,想上网逛逛论坛,请老易输完电脑开机密码,坐等WindowsMe启动。老翟凑了过来,说给我打两把星际呗。张振安说你认为宇宙会在明天坍塌吗,你认为太阳会在一分钟后变成白矮星吗。老翟说你尽管给我拽,我闭嘴还不行嘛。这时,宿舍墙上的传呼机响了起来。老翟屁颠屁颠地跑过去接了电话,大着嗓门说这里是男神俱乐部,你找哪位,语气很快客套下来,说你找小张啊,嗯嗯哈哈了几句,边挤眼边招手说小张快来,你电话。张振安冷笑说我劝你再想个高明的计策,比如三十七计。老翟说我跟你说真的,赵书记电话。张振安说哪个赵书记访问我等屁民,不会是扶贫来了吧。老翟说赵颖青你不认识啊。张振安将信将疑,过去接了电话。赵颖青的声音从话筒里传了过来,抱怨说你这人怎么回事。张振安见老翟贴在身后,推了他一把,说赵书记你好。赵颖青说你别跟我来这套,我就问你接个电话怎么那么磨蹭。张振安说赵书记我听着呢,有事请说。赵颖青那我直说了,今晚请你帮个忙。张振安说我听着呢,你继续说。赵颖青说我继续说什么,你同意还是不同意。张振安说你放心,勤工俭学的表格我已经填好了。赵颖青说别整得跟发暗号似的,我当你同意了,今晚六点,你准时到宿舍大门口等我,不见不散。张振安说请问你还有其它人选吗,我再考虑考虑吧。赵颖青说你以为你是谁呀,我有人选还找你呀,就这么说定了,说完“啪”的一声挂了电话。张振安放好话筒,推搡藏在背后偷听的老翟,喝骂说你有病啊,好人不当当小人。老翟嬉皮笑脸地问情诗不会就是写给赵书记的吧,说着不忘抢先一步坐在电脑前。老潘躺在床头,手里拿着CD机,问赵书记找你干什么的。张振安说还不是为了勤工俭学的事。老潘说这事儿不应该老费负责吗。张振安耸肩说谁知道呢,上去推了老翟一把,说你快起开,我上FTP给你下点好东西。老翟说你TM别整天捣腾那些少儿不宜,毒害我们这些好人,你让我战两把FIFA先,还学着老潘展示了一下他的细瘦胳膊。大刘坐在桌前翻书,说骡子你麻溜点,给你十分钟,我还要看考题呢。张振安问你真想考程序员吗。大刘说随便搞搞,油多不坏菜嘛。老翟嗤笑说你TM肚里那点穷墨水,我看还是算了,你以为你是老易啊。老潘说程序员不好考,通过率很低,骡子你行不行。大刘说哥什么时候怕过,哥要当那个站在金字塔顶端的那个男人,说着比划超人的标准手势。老翟取笑说上面风大,你猪蹄子站稳了,别TM摔下来。张振安说摔下来也没关系,不要脸先着地就行。老潘说他那张驴脸不知道摔过多少次,已经无限接近极丑的临界点。这时,老易提着水壶走了进来。大刘说老易你快管管这些屁民,合伙欺负我呢。老易没有搭理控诉,问张振安电脑用过了没有。张振安摊手表示自己还没用。老易说你晚上再搞,我搞会程序,踢了一脚凳子,催促老翟说你TM玩游戏上网吧玩去。老翟看起来脸色不太好看,却也没说什么,只说这把打完给你。

    文安前来邀请他的朋友上图书馆逛逛,张振安正闲来无事,点头同意了。两人一起离开宿舍,在楼梯口遇到了老金。老金是张振安的同乡,是另一个小班的学生,也在一个大班里,个头中等,一张瘦削的长脸始终挂着谦卑的笑容,喜欢穿着一身不打领带的西装招摇过市,即便在寒冷的冬日里也不会轻易换下这身行头。老金在中学时成绩非常优秀,跟老易一样,也是清华的落榜生,考上大学以后,渐渐地自我放纵下来,刚上学那会还稍微克制一些,现在几乎天天泡在网吧里。老金游戏涉猎异常广泛,从单机到网游无所不包,同时,他还是游戏作弊的高手,各类游戏修改器无一不通。张振安拦住了这位头发蓬乱、眼充血丝、看起来疲惫不堪的老乡,情知他刚从网吧回来,故意问你急吼吼地干嘛去的。老金说我哪儿也不去,我回来睡觉啊。张振安挡住不让他走,说我正想找你算账呢。老金说我又怎么得罪你了。张振安说离散作业我帮你交了。老金说我以后全靠你罩着了。张振安问我有什么好处。老金说你让我帮你网上找FF8,我测试过了,没有能用的,你还是买光盘试试吧。张振安说三块钱一张碟片,动画老是跳不过去。老金说可能跟读写速率有关,你找个DVD试试。张振安说那你快帮我找找。老金说你是不是不准备让我睡觉了。文安在楼下催促,张振安这才放他的老乡离开,在宿舍楼外追上了他的朋友。文安说你这个老乡很不靠谱。张振安说他人不是挺好的,为人仗义,性格也不差,比李胖还好脾气,再怎么逗他,也不会跟你撕破脸。文安说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听说他现在补考都不去。张振安说我跟他说过,他说去了也白去,浪费钱,还不如点一份木须肉盖浇饭。两人不再谈论老金,并肩而行,乱扯闲话。文安突然说我觉得你跟赵颖青蛮搭的。张振安闻言有些不太高兴,说我走我的路,她过她的桥,无限平行,天下太平。文安说她刚才不是给你打电话了。张振安讥笑说你是不是长了顺风耳。文安说她找老姜问你们宿舍电话。张振安说你现在开始干八婆的营生了,干嘛不自己去。文安说她不是我的菜,我也不是她的菜,很简单的道理,难道你看不出来。张振安说洗耳恭听,但放高论。文安说我觉得你好好争取珍惜,她会是你这生很大的福分。张振安问为什么要这么说。文安说孔夫子行道也要物质基础的。张振安听了勃然变色,说文哥你是说我家穷,要傍个富婆呗,转而怒气更甚,恶声说工人家庭了不起呀,愤愤地离开这位朋友,独自返回宿舍去了。